作为一名军人，钟观永先生自 20 世纪 80 年代初开始接触摄影，最初以拍摄部队的训练和生活为主，虽然当时拍照只是爱好，照片只作资料留存，底片也难以再觅，但他对人文纪实的热爱早已埋下伏笔

　　作为一名军人，钟观永先生自 20 世纪 80 年代初开始接触摄影，最初以拍摄部队的训练和生活为主，虽然当时拍照只是爱好，照片只作资料留存，底片也难以再觅，但他对人文纪实的热爱早已埋下伏笔。2000年辞去公职投身创业后，摄影开始逐渐占据钟观永的生活。他去过包括南北极在内的 100 多个国家和地区拍摄，从风景如画的草原到气势磅礴的冰川，从原始部落到饱受战火的难民营，拍摄题材涉及自然风光、地理地貌、野生动物、人文纪实等内容。

　　近年来，钟观永将拍摄重点放在了人文纪实上，他觉得这才是他心中摄影的灵魂所在。“我想要发现并展现不同民族、不同国度、不同文化体系的质朴和纯真、多彩和丰厚、激动和震撼。”这是激励钟观永不断踏上异国土地拍摄的动力。其作品再现了世界的真实，为我们提供了观看和感受国家与民族、现实与历史、物质与文明、人类与生活的全新视角。尤其是他拍摄的包括叙利亚、黎巴嫩、阿富汗等国家在内的战乱之后百姓生活状态的影像，引发了人们对于战争与和平、人类与家园的深深思考。

　　本刊围绕钟观永的摄影经历和摄影理念与其展开对谈，希望他的人文纪实作品能够让读者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和文化的魅力。

　　摄影带给了我最大的乐趣和最幸福的感受⋯⋯让我无论面对崇山峻岭或是一马平川，都可以处变不惊游刃有余。

　　钟观永（以下简称钟）：我是 20 世纪 80 年代初在部队的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并以拍摄部队题材而爱上摄影。我曾在部队作训科当参谋，当时作训科配有一台海鸥牌照相机，老参谋经常用它拍摄部队平时的训练画面，然后在暗房冲洗。我看他们摆弄，也就对拍照、冲洗开始感兴趣。觉得这是记录军人、记录历史的一个很好的媒介。那时大家很年轻，没有成家，都住在部队宿舍，经常没事就一起摆弄相机，拍摄部队的训练和生活，然后在暗房冲洗，有机会就到外面买回来一些显影粉、定影粉，那时没有专门的人教我们，就是看老参谋怎么弄，然后自己动手摸索，结果最后出来的照片都还不错。当时我们没有宣传报道的任务，拍摄的照片都是作为资料保存起来。

　　钟：都留在部队了，当年也没有想到自己冲洗一些带回来。这么多年部队整编过很多次，估计很难找到了。后来我调到了成都军区司令部办公室，主要做行政事务性工作，就很少有时间拍照了。1990 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机关当了一名公务员，拍得也不多，但我对摄影的兴趣没有减弱，有时间有机会还是会拍。

　　这样一直到 1999 年我辞去公职，下海经商，才算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摄影。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都在拍，刚开始拍风光多，后来拍野生动物，再后来拍人文题材，到现在一直以人文题材为主。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遇到过很多困难，但摄影带给了我最大的乐趣和最幸福的感受。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艰难险阻……摄影的过程对我就是一种历练，既增强了我的体能体魄，又锻炼了我的钢筋铁骨，同时也让我的心胸更加开阔，无论面对崇山峻岭或是一马平川，都可以处变不惊游刃有余。

　　刘：摄影最大的难点在于对主题和方向的把握。您去过 100 多个国家和地区见过无数美景，拍过很多题材，回过头来，您把思想落在能够传递个人观念的人文主题上，这个转变源自何处？

　　钟：其实 2000 年以后我陆陆续续也在拍人文，包括我去肯尼亚、坦桑尼亚拍野生动物的时候，也看到了很多人文题材，当时就非常有兴趣。大概是 2005 年我去非洲纳米比亚拍摄“红泥人”之后，就对人文题材“上瘾”了中国人文环境介绍。“红泥人”是纳米比亚一个行将消失的原始社会族群 — 辛巴族，他们维持着 500 年前的生活方式，终年用红土混合黄油涂抹在皮肤和头发上，因此得名“红泥人”。非洲有太多原始部落和人文景观了，每个部落都有各自的文化和传统，多元而丰富，如果能通过我的镜头将他们表现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和他们的文化，那该有多好。包括后来国家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我也是第一时间去往古丝绸之路沿线的国家拍摄，也是想记录下古老文化在当代的传承和发展。

　　对我来说，拍摄人文题材是最有灵感的，虽然人很难拍，但拍好了就有故事性，图片背后的故事是非常吸引我的。当然，风光和动物题材我也拍，但不是重点了。

　　钟：还是人文。几千年来，从古丝绸之路到当代“一带一路”沿线，中西方多种文明、多种文化相互融汇、密切交流的历史悠久，内涵丰富，为摄影艺术提供了最丰富多彩、最博大精深的人文风情和文化资源。所以近年来，我数度踏上古老的丝绸之路，走上欧亚，穿越硝烟战地，深入原始部落，用镜头记录沿线各民族世代相传的人文风情，包括民俗文化、族群生活中国人文环境介绍、表演艺术、传统工艺等，以及残酷战争留给人类不尽的悲痛和创伤。

　　钟：可能有两点原因。一是这些国家其实都拥有悠久古老的历史与文明，以及极富特色的民族传统文化，即使战乱让很多事物被毁坏，甚至社会发展停滞不前，但文明古国的辉煌和灿烂依然有迹可循；第二点可能跟我的军人出身有关，“战争与和平”的丝丝点点总能牵引着我的神经，所以我想去看看那里发生战乱后人们的生活状态。

　　钟：是的。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战争似乎离我们很远，你很难想象战乱国家人们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而我就想通过这些作品引起人们对战争与和平、人类与家园的思考。回忆战争的目的在于守护和平。比如上次展览展出的有我拍摄的叙利亚的片子，有些家长带着孩子去看，他们看后很有感触，对孩子说：“你看看，没有和平，那些孩子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也没书可读，所以你要珍惜现在的生活，要好好读书。”我听完之后很感动，照片真的有教育和启示的作用。因为没有和平，一切都会是奢望，所以我希望通过“失去和平”的场景让人们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和平。

　　段：虽然不是具体的战事现场，但您作品中那些轰炸过后倒塌的楼房、遍布弹孔弹痕的墙壁、支离破碎的家庭、流离失所的难民……都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以及带给人类的毁灭和苦难。

　　刘：在题材把握和选择方面，您做到了两点，一是表现战争的残酷，包括战争的武器、战后的残垣断壁，等等，这些可以让人们直观地感受到战争的破坏力，从而反观自身，更加珍视和平；另一点是您的影像中所表现出来的，不管是孩子，还是长者，他们脸上都带着阳光，带着对和平，对未来生活向往的那种状态。这是一种即使身处乱世却依然没有泯灭的良善与美好。

　　钟：对，这也是我特别想通过作品所传达的。我自己最受触动的是那里的孩子。有一次在叙利亚，我正好遇到一群孩子要去废墟里找被炸毁的学校，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拍下了孩子们在破损的篮球架前用石头投篮的照片，还有他们在街头踢球的照片。我还遇到过几个孩子在垃圾成堆的路边将废弃的坦克碎片当作玩具在玩儿人文文化图片，还有难民营里追逐打闹的孩子……虽然身处战乱，生活遭遇重创，但孩子们依然拥有那份童真，他们或依偎在父母身边，或三五成群一起玩耍，你能看出他们依然对未来，对和平充满期待和向往。因为生命是顽强的，爱是永恒的、隽永的。我的一个战友说：“你赶快整理这些片子，就叫《我们爱和平》。”还有战友提议叫《战争与和平》。他们都想把这些片子推向部队、推向学校，在更大范围内传播和平的理念，这也是我的初衷和愿景。

　　钟：不同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不同。在战乱严重的地区，能走的基本都走了，有些城市几条街区都没有人，剩下那些无处可去的人就在一些没有完全被炸毁的建筑里搭建临时住所。而在受战争影响比较小的地区，人们的生活基本是正常的，比如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还是比较和平安定的，有一次我去那里还遇上了当地人庆祝圣诞节的庆典。其实在战争之前，那些国家都是很富有的，战争的破坏力之大，让人心痛。

　　钟：遇到过，比如在战乱比较严重的阿勒颇，我们的路线是当地文化旅游局带我们走的政府军控制的地区，相对安全，但周边就是反对派武装控制的地区，晚上在酒店都能听到枪炮声。

　　钟：会有担心，比如在阿富汗，很危险，因为那里的许多恐怖组织人员是分布在普通市民群体中的中国人文环境介绍，你很难去识别，所以恐怖袭击随时随地可能发生。我们住的酒店 300 米之外就设置关卡进行安检，大使馆等公共机构门前都是沙包。阿富汗有一个地方叫“吸毒桥”，聚集着众多吸毒贩毒人员。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向导就说这里很危险，不能下车，我是在车窗内拍的，有一个摄影师开了车窗，相机差点被抢走，他们还会拿着注射毒品的针头对着你。

　　非洲的南苏丹也很危险，那里是不允许随便拍照的，想要拍照必须经过相关安全部门的批准，否则不管你是用手机还是相机拍照，一经发现就拘留 7 天。所以我在南苏丹看到很多场景都没办法拍下来，只拍了两个部落的人像和生活场景，那也是非常危险的，安全保卫工作要做得很到位才能拍。

　　刘：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有足够的勇气迈出步子，跟您一样到那些战乱国家去，您的这种勇气和胆识，跟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有关吧？

　　钟：在部队待过那么久，我的思维有着军人的果敢、敏锐和坚强，不屈的性格中也有着知难而进的勇气、魄力和韧劲儿。而且我经历过两次战争，1979 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和 20 世纪 80 年代的老山战役，所以在面对战乱的时候，我可以不慌不乱，冷静处理。

　　钟：不同地区人们的态度不同，但一般都不会抗拒。比如在叙利亚，人们有时还会主动跟我聊起战争带给他们的伤害。比如在霍姆斯，带领我们的一个女向导就跟我讲，她的老公和两个大儿子都死了，最小的儿子才 5 岁，不久前在爆炸中也死了，她边讲边哭中国人文环境介绍，伤痛积压得太久太深，也需要出口宣泄。在巴基斯坦，他们对中国人非常友好，所以我可以深入拍摄。但比如在突尼斯，人们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抗拒。这跟不同地区的文化、传统、现状有关。

　　文明交流是“通心工程”，我不猎奇中国人文环境介绍、不卑微、不优越，以一颗尊重、包容、友爱之心去观察、去学习、去交流。

　　刘：之前我们看过很多外国摄影师拍摄中国的影像，不同的摄影师带着各自不同的态度和眼光，作为一个中国摄影家，您在观看世界时，是如何用东方的视角诠释和解读其他国家的文化？

　　钟：“世界大同，天下一家；天下为公，人间正道。”我不猎奇、不卑微、不优越，以一颗尊重、包容、友爱之心去观察、去学习、去交流。我主要拍摄不同国家的风土风物、人物情感、服饰、娱乐、手艺、美食等细节，彰显丰富多元又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尤其注重突出各色人物的喜怒悲欢，呈现多元互动的人文气象以及我们共同关注的人文视野。当然人文文化图片，文化与文明不仅是阳春白雪，也是刀光剑影；不仅有笑语盈盈，也有泪痕斑斑。两千多年来，万里丝路上，一直是发达与贫穷交集，和平与战争交织，安定与动荡交错。所以我忠实客观记录了身处贫困与战乱中的人们，希望引人深思，给人警示。

　　文明交流是“通心工程”，文明因交流而多彩，因互鉴而丰富。文明交流互鉴，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我希望这些照片能够增进我们对“一带一路”人文精神、人文景观的了解和认知，促进我们与沿线国家的相互学习与借鉴，增强文化自信，为传播友谊、传承文明，加强“一带一路”民心相通，尽绵薄之力。

　　段：您现在是成功的园林企业家，管理着很多事务，摄影在您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对您的个人生活和工作有哪些影响？

　　钟：现在公司事务都在正常运作，很少需要我处理，所以如果我想出去拍照，随时都可以走。摄影起码占据我一半的时间，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去，不是国内就是国外，有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外面。摄影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锻炼身体。我不喜欢坐在办公室，坐时间长了，浑身不舒服；而出去搞摄影，什么事都没了。不论走多远的路，吃什么东西，都没事。

　　钟：主要是延续现在的拍摄。国内方面也有计划，主要拍一些传统的，即将消失的东西，有几个地方想去看看，比如湘西和我老家湛江的一些非遗项目所在地。

　　钟观永，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人文文化图片、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会员、企业家摄影协会（深圳）。初期以拍摄部队题材而逐渐热爱上摄影人文文化图片，此后开始系统学习摄影艺术，近年专注于人文纪实摄影的探索，并多次荣获国内外摄影奖项。